“好了,你们够了!”
葳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,凝神望向前方:“这吕之凡像是要把盟主带到哪里去——我们得赶紧追上去,想办法把盟主救下来!”
“我们三个加起来,也打不过他吧?”琅芳低声道。
“别算上我,我不会打架!”王敏贞赶忙说道。
“打是打不过,但总得想办法!”葳蕤又轻咳一声,旋即正色说道,“现在这吕之凡愈发可疑了。若是让他此时趁人之危,强行吸走了盟主的内力,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了!”
此时王敏贞终于从视觉冲击中平复下来,沉吟道:“我有个办法。”
随后,便见她从怀中掏出几根银针,迅速从他们偷窥的砖缝中发出,悄无声息地射入了张北冥的体内。
在王敏贞发出的银针上,挟带着一种特别的药粉——那药粉与人体血液融合之后,会发出一股非常轻微的气息,常人几乎无法察觉。但王敏贞却随身携带着一种特殊的指针,可以敏锐地感应到这股气味的运行方向,甚至能对银针的运行加以控制。
只见吕之凡迅速为张北冥披上了一件浴袍,然后便将他放上轮椅,从密室中推了出去。
“他里面什么都没穿。”琅芳看了小姨一眼。
“我也看到了。”小姨也看了琅芳一眼。
随后,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了葳蕤:“等会儿如果要扛着他逃走,你来扛。”
葳蕤哭笑不得。
在小姨身上指针的引导下,三人一路爬出地道,由张府侧门而出,蹑手蹑脚地追上了吕之凡离开的马车。
吕之凡竟是从张府后门出去的。
他换上了一套普通甲卫的服饰,将张北冥的轮椅推上了一辆马车,随后亲自架起了马车。
这鬼鬼祟祟避人耳目的动作,实在是太可疑了。
他们一行三人不敢声张,只能施展轻功跟在吕之凡后面。小姨只在书中学过一点最粗浅的轻功皮毛,此刻全靠琅芳一路拽着她向前——幸亏小姨身材娇小,携带起来倒并不困难。
吕之凡驾驶的马车一路来到郊外,在一处院落前停下。
三人都知道吕之凡武功绝佳,此时亦不敢跟得太近,只能停在院外小树林的某棵树顶远远观望。
只听得那吕之凡叩了叩门,自报家门道:“姑姑,是我!”
那大门很快就打开了。
躲在树上的三人一见那院内开门之人,不由得面面相觑。
只见院内那人一身黑衣、肩窄身长,头戴一顶黑色斗笠——在开门迎接吕之凡之际,她主动摘下了斗笠,露出一张清秀的女子面庞。在那张脸上,一对闪着暗光的绿瞳,于夜色中显得十分明显。
南宫景秋!
吕之凡乔装打扮深夜造访的对象,竟然便是那杀人练蛊的飞廉族首脑——南宫景秋!
吕之凡从马车上卸下了装着张北冥的轮椅,亲手推到了院门口。
隔得太远,他们三人听不清吕之凡与南宫景秋说了什么,只依稀听到他最后说了这样一句:“……那我明晚再来!”
旋即,吕之凡便跳上马车一挥马鞭,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。
他竟然就这样走了!
他趁张巽昏迷不醒之际,偷了张巽的长命锁,大费周章地把张北冥从地底密室里偷运出来,然后竟然……把张北冥扔给这个南宫景秋便走了!
吕之凡与这南宫景秋,究竟是什么关系?
他们到底在密谋什么?
“糟了!”只见葳蕤神情严肃,“这南宫景秋擅长巫蛊之术,吕之凡一定是请她帮忙解开盟主身上的封印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琅芳不解道。
“我不是说了——盟主走火入魔之后,全靠主人及时为他开启药浴、封锁了几处大穴,盟主才能暂时安然无恙。”葳蕤沉吟道,“三个月来,主人秘密寻访了多位神医、替换了各种药方,每七日便为盟主重新换药封穴。今日正是七日之期,是盟主身上的封印最为薄弱之际。若他们破解了盟主的封印,那么盟主身上的内力便会不断涌出……直至经脉爆裂而死。”
“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琅芳愈发疑惑,“害死盟主,对吕之凡有什么好处?”
“若想保住盟主的性命,便只有一个方法。”葳蕤蹙眉道,“当盟主的内力倾泻而出之际,须得有一个修习过纯正‘垂天诀’内力的张氏传人,全盘接收盟主的内力——只要这内力有了倾泻之处,盟主便不至于经脉爆裂,只会在传功之后变成一个没有内力的普通人而已。”
“垂天诀?这不是张巽那几位师兄苦苦争夺的独门绝学?不是每一代仅可有一个传人么?”
“垂天诀共分为七层,所有张门弟子全都修习过第一层和第二层。”葳蕤解释道,“由第三层开始,便涉及到复杂的武功心法,再往上便只能有一个传人了。”
“所以吕之凡练到了第几层?”王敏贞问道。
“据我所知,自从盟主定了他为继承人之后,他便日夜修习‘垂天诀’,如今已差不多练到了第五层。”葳蕤说道,“从第五层到第六层极难突破,不仅需要大量的时间修炼,还需要强大的内力支撑。吕之凡毕竟年纪尚轻,倘若他能直接吸收盟主倾泻出来的内力,便能省下许多工夫,迅速突破到下一层了。”
——原来这才是为什么,张巽一定要将张北冥走火入魔之事瞒着吕之凡!
倘若吕之凡知道张北冥走火入魔、内功倾泻,他必定不会赞成张巽的药浴封穴之法,只会直接提出由自己继承张北冥的内力,以保住其性命。
一旦让吕之凡吸收了张北冥的内力、突破到下一层垂天诀,那么他就基本上天下无敌了。
在不确定张北冥的走火入魔是否与吕之凡有关之前,张巽不愿冒这个险。
“主人经过了多方研究改良,使用的药浴封穴之法十分复杂,凭吕之凡一人是解不开的。”葳蕤冷冷说道,“所以他才会把盟主送到此处——飞廉族人擅长巫蛊之术,有的是办法催开盟主身上的封印。”
“也就是说——当年和飞廉族人勾结,给大公子和张巽投毒之人,多半也便是吕之凡了?”
琅芳不由得大为震惊。
不过几个时辰前,琅芳还怀疑过自己的判断。她眼睁睁看着吕之凡对张巽那样的深情款款、那样的温柔照顾,一度甚至开始自责自省,猜想这样一个情深似海的君子,或许并不至于做下那等丧尽天良的恶事。
却没有想到现实这么快就给了她一个迎头痛击。
难道刚才那个情深似海的吕之凡,竟是假的么?后来的这个吕之凡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?
或者说,男人真的可以把自己所做之事划分得这样清楚——爱情也是真的,野心也是真的,一面深爱着某人,一面又投毒插刀绝不手软?
“不行,我们一定要想办法,尽快把盟主救出来。”葳蕤沉声说道,“我且去探探这院子究竟是什么地方,研究一下他们的人手部署,等会儿便动手救人。”
说完,他便欲飞身而去。
“诶,我跟你一起去!”琅芳也慌忙站起身来。
“那我怎么办?”王敏贞苦恼道。
“小姨,你轻功不好,先在树上待着吧。”琅芳回头叮嘱道,“你帮我们留神盯着这南宫景秋的房间,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——等会儿告诉我们。”
“……行吧。”王敏贞无奈叹气。
琅芳跟随着葳蕤,悄无声息地沿着屋顶,将这整个偌大的院落探索了一圈。
他们发现,此处竟是一座寺庙的后院。
南宫景秋居住的这处院子较为僻静,沿着院墙往里走,便可见到一处更大的院落,居住着僧侣和俗家住客。寺庙的另一侧则是一间大型的善堂,里面收容着不少衣衫褴褛的流浪汉。
又是善堂?又是流浪汉?
琅芳和葳蕤对视了一眼,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疑惑。
沿着院墙屋顶继续往里走,便见到寺庙的主殿。主殿里有几尊宝相庄严的佛像,佛像前的蒲团上跪着一个身材瘦弱干瘪的老者——此老者用黑布蒙着眼睛,手握一串佛珠,正喃喃地低头祷告着,看上去极为虔诚。
“为什么要蒙着眼睛?”琅芳疑惑道,“难道这老头是个盲人?”
“此人应该便是吕青柏——吕之凡的父亲,江湖人称‘吕大善人’的那位。”葳蕤沉吟道,“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城郊的弗居寺。此处大部分都是由吕青柏捐赠修建,他平日里向来以乐善好施、广结善缘著称。”
“我想起来了!”琅芳恍然大悟,“小姨曾经告诉我,他们吕家有家族遗传的眼疾。那吕之凡每几个月就要用药物敷眼治疗,而他父亲吕大善人早已是半盲了!”
“不错,我也是这么听说的。”葳蕤说道,“据说因为身体不好,这位吕大善人深居简出,整日在佛堂里吃斋祝祷,一有点钱就捐出去做善事,顺道也成全了吕之凡的美名。”
“现在都已是半夜了——他每日都在祝祷些什么?”琅芳好奇道。
“你瞧没瞧见,这佛堂里挂了两盏长明灯?”葳蕤伸手指了指。
琅芳抬眼一看,发现在那跪坐祝祷的吕大善人身后不远处,的确悬挂着两盏艳丽辉煌的长明灯,其中一盏写着“爱妻赵氏”,另一盏则写着“爱子小草”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据说这吕大善人早年家境贫寒,在一场天灾中与妻子和幼子失散,便只剩下他与大儿子吕之凡相依为命。”葳蕤介绍道,“后来他来到金陵,靠贩卖香料为生,生活颇为困窘。直到他辗转将吕之凡送到盟主门下学艺,才渐渐有了些江湖声望,改善了生活处境。”
“所以他这么多年捐款救人,也是在为他失散的妻子和小儿子行善积德?”
“嗯,他每日祝祷,应该是希望他的妻子和幼子尚在人间。”葳蕤说道,“只是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,恐怕也希望渺茫了。”
“但我不明白,这吕大善人捐赠的庙宇,为什么竟会收留那南宫景秋?”
琅芳思索了一阵子,忽然倒吸一口凉气:“会不会……他便是那南宫景秋背后的‘主公’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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