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墟外不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，琅芳心知那是吕之凡父子在布置炸药，一时不禁忧心如焚：“张巽，你不要离洞口太近了——躲进来一点！我这边有个窄洞，让我探索一下！”

　　琅芳伸手往里摸索，很快便察觉到这暗道尽头有一个很深的洞穴。只是这洞穴入口狭窄，堪堪只够她或者小姨一个人钻进去。

　　她贴在洞口聆听，只听得洞穴深处依稀传来似有似无的水声。

　　琅芳起身钻进那个狭窄的洞穴，回头朝众人说道：“我先钻进这洞里去看看，如果底下安全的话，我便回来接你们！”

　　王敏贞探手摸了摸这洞口，不禁叹道：“这么小？连半个张北冥都塞不进去！”

　　“待我探探路再说！”

　　琅芳打断了给自己泼冷水的小姨，自己小心翼翼地往洞穴深处滑下去。

　　这是一条极为细长的通道，琅芳的身材娇小轻盈，在钻过最初的坎坷逼仄之后，她竟顺着通道一路滑到了地底。

　　

　　“扑通——”

　　滑到通道尽头，琅芳忽然猝不及防地坠入了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。

　　幸亏她自小在清溪镇里长大，没事便去溪边钓鱼，对水性极为熟稔——落入潭中之后，她迅速展开四肢游了起来，竟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前方有一丝光线！

　　这暗道深处，竟别有洞天！

　　她忙不迭地往回游，又顺着自己方才下滑的通道往回爬了一段，朝着暗道上方喊道：“这底下有个寒潭！前面还有光！似乎可以从这里逃出去！”

　　暗道里传来了小姨的回应：“这里除了我之外，你觉得还有谁能钻进去？”

　　“那你先下来嘛！我们一起研究一下！”琅芳热情邀请道。

　　“姨娘，你下去吧。这儿有我。”张巽轻声说道。

　　王敏贞终于起身钻进了这个狭窄的洞穴，不多时便也滑了下来。

　　“咳，咳……”王敏贞一下来就呛了几口水，浮起来之后不禁抱怨道，“这水也太冷了吧！”

　　“小姨水性不错嘛！”琅芳惊喜道，“我们可以顺着这寒潭一直往前游，看看能从哪里爬上岸！”

　　“我们俩下来了，其他人可怎么办？”王敏贞问道，“且不说那五大三粗的张北冥了——就说静柔，她那长手长腿的，恐怕都塞不进开头的那段小道！”

　　“对噢，他们可怎么办……”琅芳抬头望向岩壁，陷入了苦恼。

　　便在此时，头顶忽然间地动山摇起来。

　　琅芳猛然一惊，还未来得及反应，小姨便眼疾手快地拖着她，往前游了一大段距离。

　　与此同时，他们头顶的岩壁猛地一下轰然倒塌——方才琅芳顺着滑下来的那个狭窄洞穴，便也在顷刻间震裂开来。

　　耳畔只听得持续不断的“噼里啪啦”声，头顶的各种碎石纷纷落入寒潭之中。

　　小姨敏捷地拉着琅芳潜入水中躲避乱石，琅芳愣了好一阵子，直到听到接连几下重物落水的声音，她才猛然意识到：定是那吕之凡父子引燃炸药、炸毁了张府地道！方才自己爬过的这个洞穴，便也在炸药的强大冲击力下被震碎了。

　　她方才听到那“扑通——”的重物落水声，便是在洞穴被震碎后，那原本隐身在废墟中的三人，顷刻间坠入这寒潭的声音。

　　

　　琅芳当即大惊失色，生怕张巽被炸药炸伤了，又害怕张巽不识水性。她一面拼命地往回游泳，一面高声呼唤道：“张巽！张巽！你在哪里？”

　　小姨王敏贞也从水里探出头来，高声唤道：“小冥！你还好么？”

　　便在此时，琅芳感觉到身旁的水流掀起一股巨浪，潭底像是钻出了一只巨大的海龟。

　　“小冥已经半个时辰没说话了！小冥要吃糖糖！”如海龟般钻出水面的张北冥，一探出头便兴奋地呼唤王敏贞，雄浑的声音在这地底回声不断。

　　“好好好，姐姐等会儿就给你吃糖糖！”王敏贞赶忙游到了张北冥身边，“你方才背着的那个哥哥到哪里去了？”

　　“还在我背上呢！”张北冥得意道，“小冥是海龟，驮着大龟壳——嘿嘿！”

　　王敏贞仔细检查了一下，发现葳蕤果真仍旧被张北冥负在背上，这才稍稍安下心来。

　　“走，小冥，我们游到前面去看看！”王敏贞循循善诱道，“等爬上岸了，姐姐才能给你吃糖糖……”

　　张北冥兴奋不已，很快便被王敏贞哄着一直朝前方那光线游去。

　　而琅芳却还在原地不断摸索。

　　“张巽，你在哪里？你回答我一句好不好？”她的声音在地底回声不绝，但是却听不到任何回应。

　　此处伸手不见五指，她只能一边游泳一边胡乱摸索，触手可及的都是浮在水面的乱石，这让她愈发心焦起来。

　　张巽当时藏在废墟的最外侧，她是不是因此被炸伤了？

　　她真的也掉下寒潭了么？

　　她为什么不回答自己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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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琅芳近乎绝望地一直往回游，一路不断地伸手摸索着，终于摸到了水面上飘着一个软绵绵的物体。

　　她努力确认了一下——这身材，这形状，应该就是张巽！

　　“张巽，是你么？”琅芳抓住那个人，高声问道，“你回答我好不好？”

　　对方并无声响。

　　琅芳努力靠近对方，在黑暗中摸索她的脸——五官轮廓的确便是张巽，只是她此刻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，没有办法回应琅芳。

　　起码找到了人就好……

　　琅芳拖着失去知觉的张巽，一路沿着寒潭朝前游去，游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摸索到了岸边。在小姨的帮助下，她先是自己爬上了岸，接着便把张巽也拖上了岸。

　　凭借着微弱的光线，她总算能看清张巽的脸了。

　　此时的张巽，像极了初见时的样子——也是全身湿漉漉的，也是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，也是紧闭着双眼，一副苍白孱弱的模样。

　　小姨检查了一下张巽的状况，旋即说道：“她受到炸药的冲击，落水时便直接呛晕了，让我来帮她按压渡气吧……”

　　“不用你来，让我来！”琅芳怀着私心，毫不犹豫地把小姨打发走，“你快去给小冥吃糖糖。”

　　不用抬头也知道，小姨现在肯定是狠狠地白了她一眼。

　　

　　琅芳从小生活在水边，对拯救溺水之人的方法早已烂熟于心——她娴熟地按压张巽的胸口，帮她吐出方才呛进去的水，随后便抬起张巽的脖子，耐心地一下下为她渡气。

　　“咳，咳……”

　　不一会儿，张巽果然苏醒过来。

　　刚刚苏醒的张巽反应略微有些迟缓，她努力为双眼聚焦，抬起头四周打量了起来：“这是什么地方？”

　　“我也觉得很神奇！这地道深处竟有个寒潭！”琅芳扶着张巽一起缓缓站起身来。

　　“我曾在居士的书中读到过——她说她此生的一大心愿，便是拥有一间毗邻寒潭的石室，采纳天地日月之灵气，她便可在那惬意空间中尽情创作。”王敏贞缓缓说道，“张北冥不是说，居士曾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这地道里，却一直没有建成她所说的那条‘紧急逃生通道’？有没有可能，她其实默默建成了一个更大的空间，只是并不想让张北冥知道？”

　　“我母亲？”张巽疑惑道。

　　琅芳跟着张巽一直往前走，只见此地果然像是人为修缮过——四周的岩壁上凿刻着千奇百怪的图形和文字，高处树木丛生，隐约透下一缕缕的自然光。继续往里走，果然竟有一间宽阔的石室！

　　“天哪！你母亲独自一人，竟然建成了这么大的空间！”琅芳忍不住啧啧称奇。

　　“应该是那几年，我和哥哥都在学武，父亲又沉迷钻研垂天诀，她左右闲来无事……”张巽轻声说道，“只可惜那时候，我从来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、想要什么。”

　　琅芳抬手轻轻拍了拍张巽的背：“你当时还那么小，你母亲不会怪你的。”

　　张巽淡淡一笑不再说话，朝着那石室径直走去。

　　

　　从水里爬上来了好一会儿，琅芳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，这地底是真的很冷。

　　琅芳穿着张巽所赠的那件金丝软甲，此时亦起到了保暖作用——但此刻张巽却是脸色苍白，浑身上下不住地颤抖着。琅芳看得担忧，便脱口问道：“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？你很怕冷么？要不要我把金丝软甲脱下来给你御寒？”

　　张巽轻轻摇了摇头，似乎在竭力抑制身体的颤抖，但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。

　　两人一路走进了石室。

　　不同于外面的潮湿阴冷，这石室内竟异常干燥，像是搭建时使用了什么特殊材料。石室正中央是一张大书桌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，一旁的书架上散乱地放着几本书。角落里是一张小床，床顶挂着一面竹帘，显得简朴而素雅。

　　见到此情此景，琅芳忽然明白了——为什么张巽的母亲失踪那么久，张北冥却一直以为她是主动离家出走。

　　有可能，张巽的母亲平日里便积压着许多不如意，时不时便会忽然消失一阵子，自己躲到这地底深处来休憩和创作。府上的人见惯了夫人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，所以在夫人再次突然消失时，便都下意识地认为是她主动出走。

　　这张北冥真是个失职的丈夫，竟然对妻子的内心世界一无所知！

　　

　　张巽将这石室内的陈设打量了一圈，身体始终打着寒颤停不下来，最后终于有些无力地在角落的小床上坐了下来。

　　琅芳注意到她难看的脸色，便在她身旁坐下，轻声问道：“你怎么了？要不要我叫小姨来给你看看？”

　　“没事，就是刚才溺水了……”张巽轻咳了几声，摆了摆手，“休息一下就好。”

　　“你说你这个人！”琅芳不禁啼笑皆非，“明明武功那么好，为什么水性却这么差？每次落水，总得靠我救你。”

　　张巽轻轻一笑：“人总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。”

　　“那你知不知道——你刚才溺水，是我帮你渡的气？”琅芳忽然凑近了张巽，轻声问道。

　　“嗯？”

　　“我刚才还发现了一件事。”琅芳凝视着张巽的双眸，嘴角轻轻上弯。

　　“……怎么了？”

　　在琅芳的逼视下，张巽不由得有些脸红。

　　“我发现，你唇底正中央有一颗小痣……”琅芳又凑近了些，低垂眼眸，凝视着张巽那樱瓣般的薄唇，“好可爱，我以前怎么都没注意到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随着琅芳愈发逼近，张巽的脸颊越来越热，连耳根也开始发红了。

　　此刻琅芳与张巽近在咫尺，张巽身上那似有似无的草药香便萦绕在每一寸空气里，撩得琅芳心醉神迷。张巽那苍白中微微泛着粉色的面庞，在这寒冷的石室里只显得分外娇羞动人。

　　在琅芳的逼视下，张巽便像是石化住了一般。

　　琅芳直勾勾地盯着张巽唇底的小痣，情不自禁地越靠越近，终于凑上去衔住了她的下唇。

　　这一回不是救生渡气，而是明目张胆的一个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