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光火石间,琅芳透过那剪影中特别的形状,认出了那女子手中的匕首——
龙鳞匕首!
迅速反应过来之后,琅芳飞快地跳下院墙推门而入,高声叫停了这场厮打:“表姐住手!”
推开厢房的门,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葳蕤捂着嘴胁迫一名蓝衫女子后退,而那个举着匕首回身反击的蓝衫女子,正是琅芳的表姐——袁兰君。
一见到琅芳闯入,袁兰君当即停下了自己回身反刺的动作。
葳蕤在见到琅芳之后也松了一口气,本就虚弱的他顿时懈怠下来,轻咳几声之后便顺势退后几步,跌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。
琅芳这才看清,在这间厢房的一角,还藏着战战兢兢推着轮椅的小姨。
真是难为他们了!
琅芳顺手将身后的房门关上,疑惑地向袁兰君问道:“表姐,你怎会住在这韩家?我记得你的出嫁之期还没到啊!”
“芳儿,你又怎会在此处?”袁兰君疑惑地回头看了葳蕤和王敏贞一眼,回头解释道,“自从你打残了那韩钺益,城中便流言不断。韩钺益的两个姬妾因不满他……不能人道,在府中多有怨怼之言,竟被他一怒之下直接打死。我怕他继续迁怒到我家,也担心他找你报复,便提前嫁了过来,一来是平息他的怒气,二来也可对外遮掩流言蜚语。”
“表姐,此事怪我……”
原来竟是自己惹下的祸事,害得表姐不得不提前嫁给这恶人!
看到琅芳自责的表情,袁兰君反而握住了她的手:“芳儿你别担心,这韩钺益感念我的救命之恩,如今更要靠着我这个当家主母为他撑场面,平时对我还算客气。我每日都与他分房睡,只是偶尔在人前装装样子,不打紧的。”
袁兰君一面说着,一面将那龙鳞匕首收回怀中,回头指了指葳蕤:“能不能告诉我,这人是怎么回事?一上来就捂嘴挟持我,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盗匪。”
“他是我朋友,是为了救我才身受重伤。现下恶人在院内搜索,我们须得想办法逃命……”
琅芳三言两语,向袁兰君解释了自己当下的困境。
袁兰君略一迟疑,说道:“我可以将你们收藏在我房中,只是怕……那群恶人若强行闯入,我也护不了你们周全。”
“表姐,那群人心狠手辣,我不想拖累你。”琅芳沉吟道,“你有没有法子借我一辆马车,以什么名义将我们偷运出去?只需让我带着他们逃出这韩府,余下的我自己再想办法。”
“这三更半夜的,能有什么理由动用马车呢……”表姐蹙眉沉思。
正在二人说话间,屋外已隐隐传来敲门搜查的声音——显然那南宫景秋已经搜查到了内院范围,不多时便要直奔此处而来。
“有了!”袁兰君忽然想到了什么,“我记得那偏院外长期停着一辆马车,时常会在半夜时分出去,向来没人管束。我从没去过那附近,只听说是韩钺益在家中饲养了一群动物,当中常有营养不良突然暴毙的,看守的人便会在当天半夜拉出去埋了……”
偏院?饲养动物?
琅芳迅速反应过来:“他埋的应该不是动物,而是那关在地底的女子!”
琅芳简要叙述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见闻,还没提到谢家的血海深仇,表姐便已惊得神色大变。面色苍白坐在一旁的葳蕤亦恍然大悟:“难怪……我与主人调查城郊无名尸体时,在里面见过各种各样的老弱病残,唯独没有见过妙龄女子!”
这样说来,这飞廉族的“江湖清道夫”组织,将他们收留的无家可归之人准确地分为了三类——老弱病残对于他们来说毫无价值,于是直接杀人抛尸。身强体壮的男子战斗力强,于是被他们种下蛊毒,做成丧尸军团。而当中的妙龄女子,便被他们挑选出来,秘密囚禁在此处。
琅芳想起,自己刚来金陵城时,便撞见过韩家的家奴欺男霸女。当时,那些人便是强行要将某个负债者的妻女卖去青楼。
对于韩钺益这样的人来说,妙龄女子显然是珍贵的财产。即便他自己现在已经不能人道,他仍然可以将这些收集来的女子包装一番,要么送给城中权贵作为贿礼,要么便卖入青楼换取钱财,总归是销路甚广。
在决定好如何处置这些女子之前,韩钺益便将她们像牲畜一样豢养在家中。
比起被直接做成丧尸的青壮年男子,这些无依无靠、被视作资源的女子,另有一番更为凄苦的命运。
在表姐的带领下,琅芳扶着葳蕤、小姨推着轮椅上的张北冥,一行五人趁着南宫景秋等人来到后院之前,绕路去到了偏院。
一到偏院,地底便隐隐约约有哭叫声传来,令人不寒而栗。
表姐袁兰君看着是个娇怯怯的弱女子,可当她真的进入此情此景,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镇定自若。她领着琅芳等人来到偏院的院门外,指了指停靠在长街上的马车——看上去这马车体积不小,倒是能装下他们这许多人。
此时此刻,那守在马车上的车夫正在打盹儿。琅芳毫不迟疑,直接飞身上前,一掌敲晕了那车夫、将其拖到角落里,随后伸手取过他头上的斗笠给自己戴上,便招呼众人爬上马车。
葳蕤此时脸色越来越差,连走路也需要琅芳搀扶,但他却犹犹豫豫的不肯就这么上车。
“你回头看什么啊?我们该走了!”琅芳焦急道。
“不行……既然知道这些女子在此遭受非人待遇,我便不能坐视不理!”葳蕤轻咳了两声,忽然强撑着身体折回了偏院,走进那漆黑一片的房间里,抽出腰间长刀,劈开了地板。
琅芳还在帮着小姨把张北冥的轮椅搬上马车,袁兰君已经率先追着葳蕤进去了。
在葳蕤劈开的地板底下,是一格一格的铁栅栏,底下像拴畜生一样,七零八落地拴着两排妙龄女子——她们大都是面貌姣好的少女,但是一个个衣衫不整、面黄肌瘦,有的甚至神情痴呆,一看便是受了残酷的打击与折磨。
在这些少女的双手、双脚和脖子上,都缠绕着一圈圈的锁链,使她们看上去俨然像是被关押在地底的禽兽。
待琅芳追进房间、引燃火折子的时候,她发现葳蕤和表姐在一声不响地做同一件事。
葳蕤迅速地挥舞着锋利的长刀,表姐则使用着那把削铁如泥的龙鳞匕首,两人默契地劈开铁栅栏、斩开这些女子身上的锁链,将她们一个个解救了出来。
那些少女经历了数日的折磨,如今早已气息奄奄,即使这样一番折腾,她们也没有发出多大的响动,只是在被搀扶着爬上来的时候,一双双眼睛里都充满着感激。
“既然韩钺益这样秘密地将她们收留在地底,连我这个当家主母都瞒着——”袁兰君沉吟道,“那么只要我们能放她们逃出家门,那韩钺益便也不敢公然地满大街抓人。”
“嗯,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。”葳蕤点点头,“只要她们能跑出去,便能有一条生路。”
琅芳在一旁帮着叮嘱道:“听到没有?你们等会儿就努力往外跑,千万不要回头!只要离开了这韩府周围,便能暂得安全!”
那些虚弱的女子互相搀扶着,纷纷感激地朝他们三人点头鞠躬,有的人已经泪下如雨,甚至要跪下道谢。
在劈开这些铁栅栏之后,葳蕤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,此刻几乎站也站不住——琅芳心下焦急,连忙扶起葳蕤往外走,一面回头朝这些下跪道谢的女子们叮嘱道:“别整这些虚礼了!你们快跑吧!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!”
那些女子们闻言,当即四散奔逃起来。
“芳儿,你们也快走!”袁兰君护送着他们走出院门,“我回去看看情况,争取帮你们拖延一点时间。”
临上马车前,葳蕤强打精神回头向袁兰君道:“今晚,咳……多有得罪,姑娘保重!”
“嗯!我只能送到这里了,你们也多多保重!”
袁兰君说完,便孤身一人往内院的方向折返回去。那一抹淡蓝色的柔弱背影,在夜色中看上去,自有一股无声的坚韧力量。
琅芳戴上从车夫那里拿来的斗笠,亲自架着马车,运送着受伤的葳蕤、惊魂未定的小姨和轮椅上的张北冥三人,趁着夜色往张府而去。这韩府周围的守卫们似乎是见惯了这辆马车夤夜出入,又于模糊夜色下看到琅芳戴着那车夫的斗笠,一时便也无人起疑阻拦。
很快,地底女子们的逃窜引起了一些骚乱,这些守卫的注意力也自然被分散了。趁此机会,琅芳一刻不停地挥鞭架着马车往前疾驰,才总算暂时逃离了韩府的范围。
便在此时,她听到马车里的小姨惊呼道:“喂,你醒醒!这时候可千万别睡啊!”
琅芳掀开车前的帘子回头望去,只见方才强打精神救人的葳蕤,此刻仿佛气衰力竭般,又吐出了一口黑血,整个人倚在马车边缘,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。
小姨拼命摇晃着他的身体,焦急地说道:“你一旦丧失意识,那毒素就会迅速入侵五脏六腑,就连我的银针也抑制不住啊!”
“闪电精,你千万别睡着啊!我求求你了!”琅芳心慌得不停落泪,一面赶着车,一面忍不住伸手去身后拉葳蕤的胳膊,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,“你不要吓我!你一定要好好活着!你可千万别吓我……”
一只冰凉的大手,轻轻地覆盖住了琅芳那只慌张地向身后摸索着的手。
“好,小母狮……我答应你。”
只听得葳蕤又咳嗽了几声,旋即艰难地睁开双眼,虚弱地回答道:“我会撑住不睡的……你别害怕,好好驾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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