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对了静柔,我觉得你一直畏寒发颤,有可能是……”琅芳刚吻上张巽不到片刻,身后便忽然响起了小姨的声音。
小姨真是……永远都懂得在最微妙的时候闯入!
张巽本能地浑身一滞,便要后退撤离这个吻,去回应王敏贞说的话——琅芳却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,把她整个身子往前一推,继续着这个吻。与此同时,琅芳抬起左手,朝着石室外的方向指去,向小姨明确传达了“请你出去”的意思。
王敏贞轻轻叹了一口气,转身离开了石室。
唇齿交缠了好一阵子,琅芳才舍得放开张巽。张巽脸颊通红,又无奈又好笑地看着琅芳:“芳儿,我怎么觉得有时候……你就像是个女流氓?”
“跟你这样的名门闺秀比,我当然就是女流氓啊!”琅芳的脸皮厚得很,“我好喜欢对你耍流氓——最喜欢看你这副不知道怎么反抗的样子。”
“……”张巽忍不住白了她一眼,白皙的脸颊上红晕迟迟不褪。
吻过张巽之后,琅芳自己也心跳飞快,整个人如同被烈火烤过一般兴奋起来。
其实琅芳也知道,张巽如今已经身怀绝世武功,她并不是“不知道怎么反抗”,而是压根就没想过要反抗——她喜欢她,就如同她喜欢她。
尽管琅芳在武功修为上与那吕之凡差距甚远,但是在感情这件事上,她赢得毫无悬念。
吕之凡永远不明白的一点就是,两情相悦的感情,从来都不需要那么费劲。
哪怕此刻身处在这阴冷潮湿的地底寒潭,哪怕四周围依旧危机四伏,哪怕是今日不知明日事……但是此时此刻,自己的眉间心上、眼底怀中,都丝丝缕缕地缠绕着来自张巽的温热与幽香,琅芳只觉得心满意足,只觉得无所畏惧。
缠绵絮语了好一会儿,琅芳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出去,把小姨叫了进来。
“怎么,终于舍得让我进来了?”小姨白了琅芳一眼,“我以为你为了占静柔的便宜,便连她的身体状况都不顾了。”
“什么叫占便宜……我又没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!”琅芳跺脚叫屈。
“芳儿,你先出去吧,我和姨娘单独聊聊。”坐在床上的张巽轻轻一笑,柔声说道。
琅芳本想留在石室内听听小姨对张巽的诊断分析,但是既然张巽主动发了话,她便爽快地退出了石室。
此时的地底洞穴,又成了老顽童张北冥的乐园。
先前一直被张北冥负在背上的葳蕤,此刻被放在了一块大石上,安安静静地平躺着。
琅芳走到那块大石边,找了个角落坐下,以手支颐观赏着四处撒欢的张北冥。
张北冥虽然现在武功尽失,但不知怎么竟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——他刚从水里爬上来,身上衣服还没干,便手舞足蹈地在这地底奔跑跳跃了起来,像极了散学后在田野间撒欢的稚童。
也不知道张北冥在真正的童年时期,是不是就这样活泼好动。
也不知道张巽儿时有没有过这般肆意撒欢的时光……
在这椭圆形的地底洞穴里,张北冥乐此不疲地跑了一圈又一圈,仿佛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,都恨不得蹦上去摸一把。琅芳百无聊赖地盯着他看了一阵子,最后被他转得头都晕了。
“……什么情况?”
耳畔忽然响起的男声,猛然把琅芳吓了一激灵。
琅芳回头一看,发现躺在大石上的葳蕤正一面努力地爬起身来,一面神情迷惑地凝视着疯闹不休的张北冥。
“闪电精,你醒了!”
见到葳蕤苏醒,琅芳顿时激动不已: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,还难受么?”
“我……睡了很久么?”葳蕤疑惑道。
“也不算特别久吧——”琅芳摊了摊手,调侃道,“我们昨天刚给你过完四十岁的寿辰。”
“小母狮,好好说话!”葳蕤推了一把琅芳的肩膀,一个轻柔的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徐徐绽开,“盟主这是怎么了?中邪了么?”
“他传功之后便神智失常——小姨说,他现在的心智便和一个不到六岁的孩童差不多。”琅芳耸了耸肩。
“传功?”葳蕤不由得一惊,“盟主还是把毕生功力传给吕之凡了?”
“不是吕之凡,是张巽。”琅芳回答道,“张巽接收了张盟主的毕生功力,现在成了绝世高手,刚才还把吕之凡打成了内伤……”
望着葳蕤诧异的神情,琅芳轻轻一笑:“你睡了这一觉,可错过太多事了!”
“主人?”葳蕤微微蹙眉,“可是主人的身体……”
“葳蕤——”
葳蕤话还没说完,石室方向便响起了张巽的声音。
琅芳与葳蕤一同抬眸望去,便见到张巽和王敏贞一起从石室中走了出来。张巽此时面带微笑,而王敏贞则低头不语。
葳蕤见到张巽走近,便要站起身来,可是由于体力不支,他不得不单手撑着巨石才勉强维持了坐姿。张巽走到面前来,在葳蕤身旁坐下,柔声说道:“我们从吕之凡那里拿了解药,暂时抑制住了你体内的毒素。但是你现在还很虚弱,尽量不要过度消耗。晚些时候,我会想办法出去为你寻找下一批解药……”
“下一批解药?”葳蕤神情迷惑。
“那吕青柏下手太狠,他们飞廉族的蛊毒也实在太厉害。”王敏贞解释道,“起码还需要七八瓶解药,持续让人为你运功逼毒半个月,才能彻底解毒。”
“这……岂不是对内力消耗很大?”葳蕤一怔。
“没关系,我现在有的是内力。”张巽轻轻一笑,“你只需好好休养,余下的事就交给我。”
“主人!”葳蕤深深地看了张巽一眼,“你不必为我如此,毕竟我……”
“不许说傻话。”张巽打断了他,“我且与姨娘一起去寻觅一番,找找这底下有没有食物和干净的水源。待休整好了,我便想法子出去为你取解药。”
“你接收了盟主的毕生内力,自身亦承担着巨大的风险,实在不必这样为我奔波。”葳蕤郑重地说道,“若我真死于飞廉族的蛊毒之下,也算是天道轮回……”
“葳蕤!”张巽瞪了他一眼,语气虽不重,却掷地有声,“若你还当我是主人,就什么也不必再说了。”
说到这里,张巽站起身来,回头向琅芳说道:“芳儿,你帮我在此好好看着葳蕤和父亲,我与姨娘去去就回。”
琅芳点了点头,便目送张巽与王敏贞一同走向了那寒潭深处。
张巽与王敏贞走后,张北冥兀自在旁边蹦跳不休,葳蕤却神情阴郁地低头沉默了。
“闪电精,你怎么了?”琅芳不解地拉了拉他的衣角,小心翼翼地问道,“你方才说什么天道轮回——是什么意思?”
葳蕤闭上双眼,长叹了一口气:“我这样的人,本不值得主人为我涉险。”
“你这样的人——是什么意思?”琅芳愈发不解。
“我若说出来,你或许会害怕。”葳蕤侧过脸来望向琅芳,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自嘲的神情,“或许……再也不想理我了。”
“你以前害过人?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?”琅芳惊疑道。
“我的存在,就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。”葳蕤苦笑,抬起自己那中毒后散发着乌青的左手,缓缓地紧握成拳,“你有没有注意过,我的左臂比右臂更粗壮一些?”
琅芳低眸打量着葳蕤的两条手臂,愈发疑惑道:“我记得你使刀一直都是用右手啊……”
“那是因为我不想用左手——因为我恨!”葳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双眸中闪动着隐忍的愤恨,“我虽不是天生绿瞳,但我身上仍然有一些无法回避的特征,它们每天都在提醒着我,我拥有多么污秽的血统……”
“……”
天生绿瞳?左手神力?
琅芳恍然大悟:“难道你是狼……飞廉族血统?”
这一刻,琅芳终于明白,为什么张巽告诫她不要再用“狼人”这个称呼。
葳蕤轻轻一笑,再度转头望向琅芳:“怎么,你现在怕了么?以后还想理我么?”
“可是你也没做错什么事啊!”琅芳瞪大眼睛,“一个人出生时是什么血统,又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!”
“如果可以自己决定,那就好了。”葳蕤苦笑,“我从小被盟主收养,后来被他送到几大名门正派去修习正统武学,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。直到后来,我学武比其他人都快、力气比其他人都大,渐渐就有人在背后议论我,说我的一举一动像极了狼人……”
难怪……
琅芳想起,自己大闹醉云楼那次,就因为说了葳蕤一句“天生神力”,他便突然神情阴冷,扔下那把龙鳞匕首便走了。当时自己只觉得这人性情古怪,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渊源。
“……我心中不忿,便向盟主提及此事。谁知道,盟主突然把这个交给了我……”说到这里,葳蕤伸手入怀,掏出了一块残缺的烂布。
琅芳接过来一看,这是一块烧毁了大半的红布——和自己曾经在父亲抽屉里翻出来的那块肚兜碎片颇为相似。
手中的这块红布,被烧得只剩下了一小半,角落里绣着草木的纹样,旁边是一个“蔚”字。
“这是你儿时的襁褓?”琅芳问道。
葳蕤点了点头:“盟主说,那时江湖中人一起去剿灭飞廉族,当他收到消息赶到南宫家的府邸时,那里已是一片焦土。他在废墟中隐约听到婴儿的啼哭声,便将我从里面抱了出来——当时,我便是裹在这块襁褓里。”
“你……你是南宫家的遗孤?”琅芳再次大惊。
没想到葳蕤不仅拥有飞廉族血统,而且还是血统最纯正的嫡系飞廉族!
“我若是盟主,当时便不会留一个狼人血统的孩子在身边。”葳蕤叹了一口气,“但是盟主侠义心肠,怜悯稚子无辜,便将我视如己出般养在身边。我安安心心做了十多年的普通人,忽然知道原来我竟是狼人……那时我气不过,便将这块襁褓直接拿去烧了。”
这块襁褓,竟是由他亲手烧成这样的?
“……可是你不忍心把它烧完,又将它捡了回来,从此贴身携带?”琅芳已然猜到了后续。
“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。”葳蕤苦笑道,“那时我在火焰中,看到襁褓上绣着的草木纹样,我忽然在想,这块襁褓一定是出自一位爱我的长辈之手。纵使我多么痛恨自己的血统,却也不该这样践踏长辈的关爱……”
说到这里,葳蕤像是触动了极深的心事,整个人都沉默黯淡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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