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你的意思是,如今吕之凡手中有这‘尘寰清露’,接下来他便会凭借吸人内力的方式助自己重塑经脉,最终将‘垂天诀’变成一门邪功?”张巽问道。
“没错!正因如此,我才觉得刻不容缓,必须尽快阻止他的阴谋!”罗德威愤愤道。
“罗师兄,眼下最要紧的是,你赶紧找个地方把伤养好,余下的事再从长计议。”张巽柔声道,“这金陵城里遍布着吕之凡的爪牙,恐怕哪里都不安全。你可有什么放心的去处?”
“在吕之凡昨夜对我设伏之前,我正打算带着家眷回庐州老家,暂避一段时间。”罗德威说道,“师父门下有不少高手和甲卫也对吕之凡起了疑心,他们会渐次出逃,到庐州与我会合——师妹,如今吕之凡已经知道你尚在人间,你与师父藏在这金陵城中也多有不便,要不要与我一同去庐州?”
听了罗德威的话,张巽沉吟片刻,抬头问道:“葳蕤,你怎么看?”
“罗师兄说得对!我们住在那地底洞穴,毕竟不是长久之计。”葳蕤一面赶车,一面答道,“半年后便是武林大会,我们若能与罗师兄一同商议计划,届时再杀回来破除他们的阴谋也不迟!”
“好,那我先回去一趟,把父亲与姨娘接来。”张巽点了点头,便要起身跳下马车,“葳蕤,你且护送罗师兄一路西行,待我接了父亲便追上来与你们会合。”
“张巽,我陪你去!”琅芳赶忙随着张巽一同起身。
“芳儿你还是……”
“主人,你就让她陪着你吧。”
葳蕤淡淡地说了这一句,也并未往下解释。张巽却像是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什么别的意思,便不再阻拦琅芳,带着她一同下了马车,折回金陵城。
有了方才的这场骚乱,金陵城现在已是戒备森严。
吕之凡仗着“暂代盟主职权”的便利,公然派遣手下在金陵城中及周边地区大肆搜捕,口径竟然变成了“叛徒罗德威挟持盟主千金张静柔出逃”。
才观察了一会儿,张巽便很快确认,路边许多穿着甲卫服饰的人,都并非是张府培训出来的甲卫——看那些人的形貌身手,倒很像是吕青柏手下的那些飞廉族杀手。
吕之凡这个自封的代理盟主,果然已经是只手遮天了。
她们二人稍稍观望了一下情况,便不敢再逗留,迅速由城外小树林悄悄潜回了地底洞穴。
洞穴中的景象倒是一派岁月静好:张北冥正坐在树上啃食瑶台果,王敏贞则坐在石凳上研究着那些从南宫景秋处得来的瓶瓶罐罐。琅芳和张巽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情况,王敏贞便起身迅速收拾好行装,招呼树上的张北冥随她们一同离开。
一行四人从小树林中绕出来,悄无声息地踏上西行之路,午后便来到了金陵城外的荒郊。
这些日子疯闹惯了的张北冥,十分不习惯这样沉默赶路,加之此时又没有他最信任的葳蕤在身边——走了这好些时候,他竟然原地哭闹起来,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。王敏贞只得耐着性子用糖果诱惑他,哪知道,这回连糖果都不管用了。
张北冥直接在这郊外的林中席地而坐,一面哭着,一面迭声呼唤他的“好徒儿”快来陪他。
尽管张北冥现下武功尽失,但他体型庞大,并不像王敏贞那样容易携带。方才这一路上,都是张巽勉力地提着他,踏着轻功而行——这本就拖慢了她们不少脚程。现下,张北冥竟直接耍起脾气不肯配合了。纵使张巽身怀绝世武功,她也无法强行搬运眼前这个胡闹的老顽童。
三人当即一筹莫展,琅芳更是后悔不迭:早知如此,就应该由她来赶车护送罗师兄,让葳蕤陪着张巽一起回来接人的。
面对这胡搅蛮缠的顽童小冥,如今的确只有葳蕤才知道该如何安抚。
便在此时,身后的树林里响起了一阵嘈杂声。
王敏贞赶忙捂住张北冥哭闹不休的嘴,众人凝神细听,便发现那是一串整齐的脚步声,中间还夹杂着一人指挥的声音:“搜仔细点!才半日时间,量他们跑不了多远!无论是车辙印还是脚印都不要放过!”
琅芳已然认出这个声音——
丁释!
率众追来树林里搜寻的,正是张巽的二师兄丁释!
根据今日的观察,这丁释明知张巽未死、吕之凡的话疑点重重,却仍然听从吕之凡的命令,对罗德威狠下杀手——很明显,他已经彻底是吕之凡的爪牙了。
此刻听这动静,丁释带领的这队追击搜查的人马,显然是人多势众。
若只是硬拼武力的话,凭琅芳一人打退这丁释都不在话下。只不过,现在他们手头上并没有马车或者轮椅,万一这张北冥忽然闹将起来……即便是合琅芳与张巽二人之力,也难有十足把握,能够于混乱当中保证一行四人都全身而退。若是惊动了更多人,那更是后果难测。
眼下正是大白天,这树林的面积也不算大,丁释等人转眼就能搜到他们的踪迹。
张巽当机立断,带着其余三人钻进了林中的一个山洞里,暂时隐蔽起来。为了防止张北冥继续哭叫,王敏贞索性抬手点了他的哑穴。
被点了哑穴的张北冥,很快就发现自己叫不出声音了,他更加狂躁起来,愤愤地便要跑出洞穴去——琅芳赶忙飞身上前,封住了他周身几处大穴,用尽全力把这个庞然大物又给拖回了洞中。
真是太难了……
她就应该和葳蕤换过来的!
正当琅芳稍稍松了一口气,忽然听得洞里传来动静。
琅芳久居清溪镇,常常听说镇上居民被林中猛兽生吞活剥的恐怖故事,生怕这未知的洞里忽然蹿出什么猛兽,当即吓得一把抓住了张巽的手臂。
张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,旋即与她一同循声望去。
只听得洞中传来一个男人的骂声:“外头是哪来的畜生,大中午的,扰了老子的好梦!”
“……”
琅芳与张巽对视一眼,同时露出了微妙的表情。
这也太巧了……
她们为躲避二师兄丁释的追捕而藏进这洞中,却没想到,一早在这洞中午睡的人,竟是张巽的四师兄马青山!
难怪张巽说这位马青山师兄行踪不定呢。
此人早上还在罗宅和人吵架,中午却忽然跑来这城外的洞穴深处睡午觉——这样莫名其妙的移动轨迹,有谁能找到他?
琅芳看了张巽一眼,做口型问道:“现在怎么办?”
张巽将食指比在唇边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琅芳很快就明白过来:张巽这是不想和马青山发生任何冲突,以免闹出动静被外面的丁释一行人察觉。
好在那马青山方才不过是随口骂了一句,并没有专程出来查看的意思。
几人屏息耐心等待着,只想等在外间搜寻的大队人马离开之后,便赶紧从这洞中出去。
岂料便在这时,琅芳身旁的草丛里忽然蹿出了一条巨蟒!
琅芳猝不及防地见到一个大蛇头从自己身旁冒出来,下意识便要尖叫出声——还好她反应够快,当即咬住了自己的手腕,阻止自己发出声音。
张巽当即拉着琅芳闪身一退,与那巨蟒拉开了距离。那巨蟒却像是嗅到人味儿之后被激发了兴致,忽然飞速地向她们扑来。琅芳吓得躲在张巽身后不敢乱动,而张巽则一面带着琅芳迅速后退,一面将手搭在腰间的“皎月剑”上,蓄势便欲斩蛇自卫。
忽然之间,那巨蟒停下了对她们的追击,转而看上了坐在洞穴一角的庞然大物张北冥。
这张北冥因为方才乱叫乱动,被琅芳封住穴道从洞口拖了回来,此时正以一个扭曲的姿势,背靠洞穴岩壁坐在地上。也许是因为他目标太大,也许是因为他整天上蹿下跳故而身上味道比较重——总之那巨蟒像是对他产生了兴趣,竟丢下张巽和琅芳,转身绕着张北冥转起了圈。
王敏贞小心翼翼地移动到琅芳身后,低声说道:“这是烈焰血蟒!”
“……什么东西?”琅芳一脸费解。
“是毒蛇么?”张巽回头问道。
“此巨蟒非但无毒,且是大补。”王敏贞压低声音说道,“若能宰杀此蟒,饮其血、食其胆,便可从此百毒不侵。”
“哇,那我们把它带回去做蛇羹吧!”琅芳提议道。
“只有生吃才管用!”王敏贞白了琅芳一眼,又蹙眉望向了那条正在审视张北冥的烈焰血蟒,“这烈焰血蟒虽然本身无毒,但是攻击性很强,力气也很大。我瞧它的样子,像是相中了张北冥做它今天的午餐了……”
“它好……好大的胃口。”琅芳嘴角抽搐。
尽管张北冥身材壮硕,但真要说起来,以这烈焰血蟒的体型,倒的确能吞下一个张北冥。
眼下,张北冥被封住了周身穴道无法动弹,甚至连哑穴也封住了——他既不能逃跑,连想叫都叫不出声,便只能瞪大眼睛与那巨蟒对视。没过多久,便见得张北冥满脸惊恐,两行眼泪唰唰地落了下来。
看样子,这精力充沛的小冥,是被眼前的巨蟒给硬生生吓哭了。
果然如王敏贞所料。
这烈焰血蟒在仔细打量了张北冥几圈之后,便张开嘴露出獠牙,冲着张北冥的脖颈处猛扑了上去。说时迟、那时快——张巽飞速地拔剑上前,舞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剑花,将那不能动弹的张北冥紧紧护在了自己身后。
这场面看得琅芳惊惧无比,她竭力强忍着才没有惊呼出声。
那烈焰血蟒被张巽的剑招所激,竟愈发活跃起来。尽管它个头硕大,但移动起来竟然丝毫也不笨拙,甚至还会随着张巽的剑招而左闪右躲,伺机再次猛扑上去。
琅芳原以为,以张巽如今的功力,加上她那敏捷多变的剑招,顷刻间便可制服那笨重的巨蟒。却没想到,张巽竟然与那巨蟒缠斗了起来。那巨蟒就像是被专门训练过似的,并不是一味盲目猛攻,它仿佛能提前预料张巽出招的方向,竟上下左右地不停变幻着攻击的方式。
琅芳在一旁看着张巽与巨蟒缠斗,竟像是在观看两个高手过招一般。
更难的是,张巽一面挥剑应对着巨蟒,一面还得踏着轻功落地无声,唯恐惊动了洞内的闲人和洞外的追兵。
正在此时,洞内又响起了马青山的声音:“蛇兄,你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?平时不是傍晚时分才起来觅食么?”
……蛇兄?
这马青山和这烈焰血蟒,竟然是称兄道弟的交情?
果然是个怪人。
琅芳不禁在心中暗自祈祷,这马青山可千万别出来跟他的“蛇兄”打招呼——还没祈祷完,只见一个高挑身材、瘦到脱相的卷发男子,已然从洞穴深处走了出来。
真是怕什么来什么!
“多年不见,马青山的头发保养得可真好!”王敏贞不由得感叹道。
马青山无暇顾及琅芳和王敏贞,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瑟缩在角落里的张北冥。此时此刻,他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张巽与那烈焰血蟒缠斗,旋即大喝一声:“休得伤我蛇兄!”
话音未落,他挺剑便向张巽刺了过去。
琅芳见状不再迟疑,从腰间抽出拂柳鞭,便缠住了马青山的长剑,将他整个人格挡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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