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诶,你是在偷拍我么?”
章兰天蹲在树后不出声,暗自祈祷他不是在跟自己说话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当章兰天还在掩耳盗铃的时候,校草大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,蹲下来平视着她。
“我……我叫章兰天。”章兰天迅速扬起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。从小到大,她最擅长的事就是在窘境中迅速建立自信,以绝对的气场吓到对手不战而降。
赵君豪看着她的眼睛,轻轻一笑:“那我们来正式认识一下——我是高二6班的赵君豪。”
“很高兴认识你!”章兰天迅速站起身来,转身就要逃走,“我们有缘再见!”
赵君豪伸手抓住她的肩膀,将她摁在了原地:“跑什么?你学长我又不吃人。”
章兰天无奈地转身回来:“那你想怎么样?”
不远处,赵君豪的那群看热闹的朋友已经开始嬉笑起哄。
“你拍了我什么照片,可以给我看看么?”赵君豪微笑着向她摊开手。
章兰天像护犊子似的警惕地护住了自己的单反相机:“你干嘛?我……我回去就把照片删掉,你别生气。”
“谁逼你删照片了?”赵君豪一时失笑,“我请你去学校门口喝杯东西吧,让我看看你把我拍成什么样了——如果拍得好看,我就去把它洗出来裱在家里。”
章兰天忍不住扑哧一笑。
从小到大,仗着皮相的优势,章兰天很擅长分辨和异性相处的气氛。这一刻,她明显在赵君豪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好奇的探询,一如她惯常在异性眼中见到的色彩。
于是,这对宛如漫画中走出来的俊男靓女,在一群人的笑闹起哄声中,并肩走出了校门。
大概一个月之后,高一新生章兰天,就开始常常和全校最炙手可热的校草赵君豪,在众目睽睽之下并肩进出校园。虽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亲密行为,但她俨然成了众人眼里的“校草官宣女友”。
成为注意力焦点的章兰天,很快受到了来自老邻居唐以轩的攻击:“章兰天你有病吧?一天不演偶像剧会死是不是?”
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,听着这没来由的冷嘲热讽,要不是看在周围人多,章兰天真恨不得飞起来给他一脚。
“你再给我废话——”她翻给唐以轩一个大白眼,“我就把你初中的照片发给你女朋友看!”
唐以轩从小就是个大胖子,直到进高中这一年才开始奇迹般的抽条。在高中同学的眼里,他是个高大威猛的体育生,稍微拾掇拾掇还挺好看的——只有章兰天知道他那胖出一千层下巴的黑历史。
“那我就去跟那个赵学长说,你是我青梅竹马的女朋友!”
“你去啊!你看他信不信?”
“那我就跟他说,章兰天其实是个变性人!真身是个汉子!”
“……”
此刻,章兰天在内心笃定,唐以轩这个人是真的脑子有问题。
从小到大,“万人迷”章兰天一向人缘极好,但她总是很难和异性保持长期单纯的友谊。许多男生一开始和她称兄道弟,时间久了自然就开始试探她,可否发展超越友谊的关系,再之后要么是因为尴尬而渐渐疏远,要么是草草暧昧一段再不了了之。多年来,唯有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胖邻居唐以轩,始终能和她保持着互相嫌弃的友谊。
章兰天一面嫌弃着唐以轩,一面又知道这人的存在其实难能可贵。
“赵君豪绯闻女友”的头衔,使章兰天很快在校园里扬名立万。
流言蜚语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,它有点像是古代帝王将相的谥号,通过简略的言语为人打上标签和符号,在遥远的后世广为流传——可唯独正主本人,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谥号是什么。
当下的章兰天,听不到身后的议论纷纷,只懂得享受恣意的青春。
她能感受到赵君豪对自己的关注,也对这位新认识的朋友兼暧昧对象印象不错。赵君豪并不是那种一上来就表白亲近的莽撞人,这一点让章兰天颇有好感。他虽然长了一张风流潇洒的脸,可当他认真聊到人生梦想时,却比谁都正儿八经。
通常,长得特别好看的人,总会比其他同龄人要浅薄幼稚几分——主要是从小顺风顺水万千宠爱,让这样的人失去了感知许多事物的能力。
章兰天原以为自己能长成如今的个性已经是特例了,却不料这位赵校草也是一个特例。
某天放学,赵君豪带着章兰天来到了他的秘密基地:离学校不过三站公交路程的“时光咖啡屋”。
这间咖啡屋尚处于市区繁华地段,只不过整栋楼面积不大且没有电梯,入口处地势不平,需要爬一段坡再转一圈才能绕进去。店铺一楼陈列着各种创意商品,从二楼开始才是咖啡屋。
与其说这是一家开门做生意的店,倒不如说这是个自娱自乐的秘密会所。
章兰天跟着赵君豪刚迈入二楼咖啡屋,迎面而来的就是店员们热切的问候:“易老板好!”
赵君豪朝面前的店员使了个眼色,用下巴指了指章兰天。聪明的店员会心一笑,朝章兰天打招呼:“老板娘好!”
章兰天虽然对这样的调戏并不感到意外,但当时脸上还是情不自禁地泛起了红晕。
赵君豪计谋得逞,满意地扬起嘴角。
两人找了个沙发坐下,章兰天这才按下内心的一点羞赧,微笑着打趣起了赵君豪:“诶,你什么时候改姓易了?”
“这年头,谁用真名出来混啊?”
赵君豪笑着起身,钻进了此刻无人值守的柜台后面,轻车熟路地操作起了咖啡机。
“这个店面是我家的,上一任租约到期之后一直闲置着没人要,我就拿来开个店玩玩。”他一边做着咖啡,一边向章兰天说道,“结果你猜怎么?年少无知的我啊,第一天就被装修的事整蒙了!我又不好意思求助家里人,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。所以我那段时间压力可大了,随口就给自己取了个艺名,叫:‘易燃易碎易爆炸’。”
说到这里,他顺手拿起工具,在现磨的咖啡上面拉出了一个形状漂亮的小爱心。然后他钻出柜台,把咖啡杯递到章兰天面前,压低声音笑道:“这里的店员都只知道我叫‘易老板’,没几个人知道我这七个字的全名。”
章兰天听得扑哧一笑:“那我也有个艺名,叫‘防火防盗防学长’——你就叫我‘防老板’吧。”
“好。”赵君豪笑着再次起身,“如果以后有一天,我被坏人绑架了,就用这两句暗号叫你来救我。”
赵君豪一面说着,一面又俯身从柜台里取出一份提拉米苏,端到章兰天面前。章兰天双手接过瓷盘的瞬间,无意触碰到赵君豪修长的手指。赵君豪抬眼看她,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透出一丝俏皮的邪魅:“不对,我现在已经被你这个女绑匪绑架了。”
章兰天笑而不语,对这样的调笑早已游刃有余。
此时正值傍晚,简约舒适的咖啡屋里,坐着零星的几桌熟客。耳畔传来慵懒的爵士乐,后厨若有若无地飘来烤大蒜条的香味,斜前方的柜台后面整齐地摆放着制作咖啡饮品的机器和工具,透明冰柜里的甜品琳琅满目。面前的美少年温柔地看着她,一对幽黑的瞳仁发着晶亮的光,一双薄唇噙着淡淡的笑。
这个画面,简直美妙得像是少女漫画里的某个篇章,足以令年轻的心浸在蜜糖里轻盈起舞。太美好的试探,往往并不需要任何回答。
章兰天微微垂下眼睑,不动声色地叉起一块提拉米苏送进嘴里。甜品的香甜软糯之中含着一丝微微的苦,仿似是暧昧的轻盈绵软里隐隐透出几分迷惘暗沉的底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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