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颜双最终还是没有来。
章兰天也不知道颜双具体在经历和忧心什么事,只知道,那天放学自己临时起意约了个茶话会,等众人集结在校门口准备出发的时候,颜双忽然过来交代了一句“临时有事”,然后便匆匆坐上了回家的车。
颜双这一走,便开了个坏头。很快,应章兰天邀请而来的另一位同年级的才子苏若成,也突然说自己临时有别的事,转道回家去了。
最后这场茶话会也没能办起来,仍旧是章兰天和赵君豪在咖啡屋里清谈,直到夜幕降临。
颜双和赵君豪的下一次交集,便要等到几个月后的募捐义演了。
高一下学期的那个春天,国内发生了一场影响范围极大的地震。一时之间,灾区那些生离死别的惨痛画面,刷爆了电视和网络,给全国都带来了极大的冲击。
本市的几个知名富豪,自然都义不容辞地为其捐款。
但当父母的善举被量化成了一个个冰冷的数字,这在情感上并不足以平复少年们的同情心。赵君豪那些天看着灾区的照片视频,一直难过得夜不能寐。终于,他以个人名义向学校提出请愿,让本校学生一起去办一场募捐活动——也算是让每个人都为这灾难尽一份绵薄之力。
“你,会来吧?”
在向章兰天耐心叙述了募捐活动的全盘计划之后,赵君豪发消息向她问道。
“我当然去啊。”章兰天回复,“不过我可以做什么呢?”
“你到时候上台唱首歌吧,我还没听过你正经唱歌。”赵君豪安排得井井有条,“我们到时候兵分两路,一部分志愿者去向路人募捐,还有一部分人在中心广场表演,吸引人流。”
于是一群由少年人全权主导的活动就这样顺利举办起来。
作为一中校刊的长期供稿作者,颜双也参与了这次活动,成为了某个募捐小组的领头人。而早已靠课业成绩摆脱“声乐特长生”身份的章兰天,也为这次义演重操旧业。
章兰天在之后许多年,一直记得那个烈日炎炎的午后,她站在步行街中心广场简陋的舞台上,拿着麦克风独唱的那一曲《亲爱的小孩》。
赵君豪给她安排成了倒数第二个上场,也就是在压轴大合唱之前的最后一个表演。那个时间,前面的表演者已经暖好了场,人流已经聚集起来,无论是抱着募捐箱的本校学生还是路过的行人,都被这一方小小的舞台吸引着目光。
时值正午,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。章兰天独自站在台上,没有往台下看,只是专注地唱自己的歌。那个时候没有提词器和耳返这样的高端设备,完全要靠歌唱者的记忆力和专注度。
她长发如瀑,声线清澈,独自伫立在舞台中央,身上聚集着来来往往的目光。
此刻纵使这舞台如何简陋,台上的主角也足以光芒万丈。
走下舞台时,章兰天已经热得满脸通红。她看到赵君豪正站在人群中央向她招手,于是便走上前去。
“你唱歌真好听!”赵君豪说着,顺手递给她一瓶冰可乐,“是不是很热?”
章兰天拧开瓶盖痛饮一大口,笑道:“我出门忘擦防晒了,正好今天晒个小麦色。”
“诶,你等等。”赵君豪闻言,向附近一个正撑着阳伞、站在商场门口打电话的女生招了招手,“郑淑,你有防晒霜吧?给她用用。”
那个娇小的女孩子听了赵君豪的话,便一面打电话一面走上前来,从包里掏出了一支防晒霜。章兰天接过来一看,还是个价值不菲的法国牌子。
“谢啦!”章兰天爽朗一笑,随手抹了一些,就把防晒霜还给那个女生。此时的天气又闷又热,她也没怎么注意那个女生的样貌和神情。
“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。”那个女生取回防晒霜,临走时向赵君豪打了声招呼,“支票已经放募捐箱里了。”
“好!”
此时又有一群人围上来,瞬间忙得不可开交的组织者赵君豪几乎无暇回头应答。
章兰天拿着赵君豪给她的可乐,迅速在募捐小分队里找到了一组熟人,然后便插进去帮忙了。大概忙了有一个多小时,章兰天累得有气无力,便走到广场一角歇息。回过头时,正好看到朝她走来的赵君豪也是一脸疲态。
“你现在很累了吧?”章兰天随口问了一句。只见迎面走来的赵君豪一面摇了摇头,一面有气无力地向她招招手,示意要喝两口她手中的可乐。
章兰天把早就被热成常温的可乐递了过去:“可乐早就不冰了,你要不要……”
一句话没说完。
在章兰天反应过来之前,与她共握一瓶可乐的赵君豪,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迎面把她扑倒在地。
旋即,耳畔已经响起了几个人的惊呼:“学长——”
章兰天本就热得胸闷气短,这下身上还近距离贴了个人,更是难受得不行。身材纤瘦的她被赵君豪这猝不及防的一扑,带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。她本能地伸手扶住赵君豪,坐在地上懵了几秒钟,这才反应过来——赵学长这是中暑晕倒了。
也难为他,在这样毒辣的太阳下,从一大早忙到现在没消停过。
见到赵君豪突然晕倒,众人很快围了上来。
此时的赵君豪嘴唇发白、满头大汗,呼吸也有些不均匀。被无辜当做肉垫的章兰天,实在也不好在这种情况下把他推开,便只好换了一个姿势,让他靠在自己怀里。
围上来的同学们,有提供清凉油的,有跑去买冰水的,还有一本正经伸出魔爪掐人中的……章兰天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急救常识,又被人群堵得起不了身,她在试图找了几次出路无果的情况下,索性继续坐在原地,将肉垫事业进行到底。
折腾了一阵子,赵君豪慢慢恢复了一点意识。然而他还是有些有气无力,便仍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起来。此时,广场另一边又有其他同学中暑晕倒,于是这个临时组成的急救小分队又纷纷跑过去各显神通。
等周围的人都退散之后,章兰天低头看了一眼枕在自己腿上的赵君豪,发现他仍然是昏昏沉沉地闭着眼,便也不好意思此时抛下他离开。好在他们处在中心广场的阴凉角落,周围不受阳光直射,也算是比其他区域稍微凉爽几分。
又过了好一会儿,章兰天感觉赵君豪有动静了,这才低下头问道:“诶,你好点没?”
“好点了。”赵君豪有些虚弱地微微一笑,“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?”
“嗯。”章兰天点点头,诚实回答,“有一瞬间,我觉得你是想跟我同归于尽。”
“原来我在你心目中这么反人道主义。”
章兰天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——自己的腿都被压麻了,他还有心思躺在这儿说闲话。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,低下头问道:“那你现在可以起来……”
赵君豪此时顺势坐起身,正好赶上章兰天低头问话。姿势一俯一仰,嘴唇刚好轻轻碰上。
两人都是一怔。
赵君豪刚苏醒不久,此时还有些力不从心。在这个意外亲吻的刺激下,他上半身往后一倒,整个人又一下子跌回到章兰天腿上。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实在太热,本就有些脸红心跳的章兰天,此刻竟变本加厉地脸颊发烫,心头也如同小鹿乱撞。
这一回,赵君豪率先恢复了神智和力气。他借着中暑后的这一点身体虚弱和神智迷离,伸手挽住了章兰天,再度慢慢仰起上半身。
当章兰天反应过来的时候,两人已经唇齿交缠。
他的亲吻既热情又温柔,宛如盛夏海滩边的日光灼烧——她分明是被那过于明媚的阳光迷得睁不开眼,却又隐隐带着假日般轻盈的心动。
这个众目睽睽下的亲吻,正式盖章了这对少女漫画男女主角的耀目恋情。
耐心浇灌了近乎一年的花树,此刻终于结出了酸甜的果实。
Leave a Reply