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然后呢?”
刘丹扬饶有兴味地望着颜双,等待着她的下文。
“没有然后了。”颜双耸耸肩,“他叫我不用回答他——他说,现在这个时候,他不想分我的心。”
“这么没用的人,不配当我妹夫。”刘丹扬叹气。
“你还说我,那你呢?”颜双总算学会了反客为主,“和雅希的约会怎么样?”
“那算约会么?我们就正常逛街啊。”刘丹扬想了想,“对了,她带我去吃的那家日料还不错,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。”
颜双白了刘丹扬一眼:“我发现你这个人……真的很双标。”
刘丹扬却没有和她打趣下去,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,脸色渐渐有些阴沉起来。
“对了,你记得闻森澧的那个走狗吧?”刘丹扬沉吟道,“那个做营销号的,之前专门写文章骂过我来着。”
“我记得——”颜双想了想,“那个叫……贺帆的,是吧?”
“前两周,这人还发过一篇测评,把我们琴瑟琉璃的新产品贬得一文不值。”
颜双想起来了。
最近琴瑟琉璃的新一季产品刚刚推出市场,皓文那边一早雇了人唱衰他们。好在余哲早已料到有此一招,迅速公关反将一军,将负面舆论平息下来。
由于那篇测评也没造成多大的影响,当时刘丹扬便说:不和这些小人一般见识。
现在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人?
“这个人又做了什么?”颜双不解道。
“我今天在商场里碰到他。”刘丹扬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,眼中闪过一丝寒光。
“……然后?”
“我想把他打一顿。”
“啊?”
接下来几天,颜双开始频繁听到“贺帆”这个名字。
某天晚上,她刚在刘丹扬家里加班开完会,便收到闺蜜章兰天打来的求助电话。接着,她便听到了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:章兰天当天在夜店里被人下药,险些遭到控制。在侥幸脱险回到家之后,她又在随身的包里发现了录音设备——那个设备记录下了章兰天和赵君豪的敏感聊天内容,倘若流传出去,必将为恩泽集团造成极大的损失,也会大大伤害章兰天的名声。
“我自己倒没什么,主要是不想连累赵君豪。”章兰天在电话里说道,“你能不能帮帮我?”
“你那边还有什么信息么?知不知道给你下药的人叫什么名字?”
颜双原本拿着手机退到了厨房附近接听,此刻刘丹扬恰好拿着水杯过来接水,四目相对时,刘丹扬向她做了个好奇的表情。
颜双看了刘丹扬一眼,想起这事多半需要他的帮助,便索性在手机上摁下了“免提”。
“我听我朋友说,那些饮料,都是一个叫贺帆的人送来的——他好像也是电视台的人。”章兰天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清晰地传出来。
刘丹扬双眉蹙起。
“好的我知道了。”颜双向刘丹扬使了个眼色,叫他不要出声,“那你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,能具体说说么?”
“有个女孩子救了我,还开车送我回家。”章兰天回答道,“她也在电视台工作,但是应该和整件事无关。”
“嗯,你现在没事就好。”
颜双想象了一下章兰天侥幸脱险的场面,稍稍松了一口气。
“对了,那个救我的女孩子叫梁箬楠——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,但是又想不起来了。”章兰天忽然又补充了一句。
颜双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向刘丹扬。
刘丹扬伸手去拿水壶的动作在空中一滞。
空气中有片刻的静默。
颜双又问了几句,便结束了通话。当她再次望向刘丹扬时,发现刘丹扬一手捧着倒满水的玻璃杯,脸上却是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。
“诶——”颜双走到刘丹扬面前,好奇地望向他,“想什么呢?”
“没什么。”刘丹扬淡淡地答了一句,便捧起玻璃杯喝水。
“真的没什么?”
“唔……”刘丹扬轻轻放下手中的玻璃杯,平静地说道,“现在,打他的理由更充分了。”
“……”
没过几天,贺帆就被人打了。
而且事情还闹得不小。
据说是这个贺帆在风月场所里和人起了冲突,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是误会一场。只不过在那个场合下,双方都酒精上脑神志不清,稀里糊涂的就打了起来,还惊动了警察。
这个贺帆在本市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媒体人,在夜总会斗殴被拘留,少不了要在社会新闻上露个脸——在风月场所鼻青脸肿、缠着绷带的照片登上本地新闻,这对于一个媒体从业者来说,也算是社会性死亡了。
颜双才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。
她直接将相关报道转发给刘丹扬,附言道:“你别告诉我,这件事跟你无关。”
“不是你叫我帮忙的么?”刘丹扬回复道,“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了,这个贺帆和他手底下的几个平台,都没有存什么录音。如果录音不在他手里的话……目标太大了,不好找。”
“所以你就把他打了?”
“又不是我打的。”刘丹扬不紧不慢地回复道,“他这种人,整天吃喝嫖赌的。只要给会所的服务生塞点钱,想整他,有的是办法。”
“……”
自从开始到处打听席锐夫的下落,在短短几个月之内,刘丹扬好像越来越擅长跟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了。
“你现在做这些事,是不是太熟练了点?”颜双无奈道,“可不要变成闻森澧那样的人了。”
“不会的。我的这一套只对坏人使用。”
“你这么整他,不止是为了兰天吧?”颜双说出心中猜测。
“重要么?”刘丹扬的回复不咸不淡。
死鸭子嘴硬。
之前贺帆发文章将刘丹扬攻击得体无完肤,刘丹扬无动于衷。贺帆的工作室收钱给琴瑟琉璃发恶评,刘丹扬懒得计较。直到那天和余雅希逛了街回来,刘丹扬不知怎么就变得心事重重,最后只说要把这个贺帆打一顿。
颜双虽然不知道这个贺帆具体做了什么,却也能将刘丹扬的心思猜出个七七八八。
“我说句话,你别不爱听。”颜双迅速在屏幕上打字。
“你说吧。”
“……这次你是不是心眼小了点?”
刘丹扬果然丝毫没有生气,反倒像是心情很好似的,发来了一串大笑,旋即说道:“不是早就跟你说我已经黑化了,你现在才发现我心眼小?”
颜双哭笑不得。
在对闻家围追堵截的同时,他们从未放弃过对席锐夫的寻找。
他们派出去的人得到了不少似是而非的线索,却总是在即将更进一步的时候,遇到一些突如其来的阻碍。
看上去,像是不止一股势力在阻挠着他们的调查。
这几个月眼看着席家的争产案如火如荼,颜双毕竟不是苇席内部人士,很多事情无从参与—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依母亲所言,和蔡思晏保持着联系。然而蔡思晏并不是她预想中那样六神无主的女人,她一直都极少主动麻烦颜双。
如果蔡思晏哪天主动联系,那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。
例如这天下午,蔡思晏忽然给她发来消息:“我们公司后天股东大会,能不能麻烦你们宜言派个人过来?”
这个通知来得很突然,而且往年苇席的股东例会从来不曾发生在这个时间。
更何况,苇席的股东大会,和宜言有什么关系?
这里面一定有古怪。
蔡思晏很快给她打来电话:“你还记得我们合作竞标的那个项目么?”
“怎么了?”
“那个项目是胡阿姨主要负责的。现在我手上有直接的证据,证明她的一些操作涉嫌违法。”蔡思晏郑重地说道,“但是以我现在的位置,说任何话都分量不足。我需要你们的帮助,才能从她手里把苇席夺回来。”
在过去的几个月里,席锐夫毫无下落,席总裁一直在医院里、和外界音讯隔绝——苇席就由胡阿姨一手把持,蔡思晏手里的那份“遗嘱”形同虚设。蔡思晏在和胡阿姨拉锯了一阵子之后,终于勉强进入公司,但却一直被孤立在核心圈层以外,只能处理一些文件上的琐事。
颜双原以为蔡思晏度日艰难,却不想她那边竟有了这样大的进展。
听她的意思,是她查出了某些关键性证据,有望在诸位董事面前将胡阿姨扳倒。但是,她却不想亲自出面,想借外人的口来指证胡阿姨。又或许她手里的证据来路不明,她不想解释来龙去脉,所以请求宜言以合作伙伴的身份,替她唱这个白脸。
果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天才。
回想起她在席锐夫那场“葬礼”上的表现,颜双也不得不感叹,这位嫂子的段位或许比自己还要高得多。
颜双打开邮箱,稍微翻看了一下蔡思晏发来的文件,不由得大吃一惊。
除了那个竞标项目操作违规之外,里面还有些账目往来的文件,几乎可以直指胡阿姨和皓文集团合作洗黑钱,甚至将苇席的海外项目拖下水!
这么核心的资料,怎么可能落在蔡思晏一个小文员手里?
究竟是谁给她的?
颜双当即给蔡思晏发去消息:“你这些证据是怎么得来的?”
蔡思晏淡淡回答:“有人给我的。”
颜双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。她迅速翻阅着一份份文件,一颗心突突乱跳。
这等机密文件,普通人一定是拿不到的。
那么,有什么身份特殊的人,既可以得到这些文件,还能够这么信任地将一切交托到蔡思晏手里呢?
难道是……锐夫哥哥回来了?
带着这诸多的猜测,颜双去敲了母亲办公室的门。
颜太太只是略一思忖,很快得出一个结论:“苇席的股东大会,你最好不要亲自去——派个信得过的人替你去。”
颜双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的文件:“可是苇席这些事,我们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吧?”
“我之前在公司内部成立调查小组的事,你都听说了吧?”颜太太淡淡地说,“我现在给他们群发个邮件,看看有谁愿意去。”
颜双不语。
母亲成立的调查小组,负责排查所有和苇席合作的项目,里面的每个成员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人才,从能力和保密性上都是信得过的。可是,去苇席的股东大会指证胡阿姨,是一件极具风险的事情。去做这个任务,相当于被人当枪使。若是一个不慎,没能帮蔡思晏夺权成功,到时候胡阿姨在苇席大权独揽,倘若清算起来,宜言为了撇清自己,分分钟会拿这个人祭天。
那么,这位身先士卒的勇士,起码在近两年都会被边缘化,再也接触不到重要项目。甚至情况严重点,这人离开宜言,在整个圈内都再也难以找到像样的工作。
事业黄金期,又有多少年可以这样耽误?
不一会儿,颜太太一面盯着屏幕,一面透出一股诡秘的笑容。
“有人主动请缨了。”颜太太笑道,“你猜是谁?”
颜双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起来。
颜太太将电脑屏幕转过来,邮件回复栏里赫然显示着那个最让她担心的名字——
余哲。
余哲去苇席参加股东大会的前一晚,颜双辗转难眠。
她无法判断,余哲此番主动请缨,到底是为了什么。照理说余哲是个聪明人,不会不知道此去费力不讨好,平白无故拿前途冒险,分分钟惹得一身骚。倘若他此次失败,成了宜言的弃子,那么这么多年的努力都将毁于一旦。
按照他之前平步青云的进程,他大可不必如此。
自从那天看电影回来,颜双就好几天没怎么见过余哲。余哲这人也是气定神闲,认真告白之后当真不管不问,也并不来找颜双追讨后续。
有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股东大会,终究是颜双绷不住,主动给余哲发去消息:“为什么?”
“怎么了?”余哲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坦荡。
“你为什么要接苇席的这个烂摊子?这件事,其实可以让我去。即使出了什么问题,苇席的人也不敢拿我怎么样,我们公司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。”
“我不想让你去。”余哲很快回复道,“你都说了这是个烂摊子。你最近已经很累了,这种破事就交给我。”
“……”
我最近很累,你难道就不累么?
我忙的每一件事,不都有你陪着一起处理么?
颜双默然半晌,忽然不知道该回复什么。
翌日,颜双大半天都无心工作,整颗心一直悬在嗓子眼。
直到苇席那边股东大会结束,余哲终于给她发来消息:“我们做到了。”
简短的五个字,让颜双长舒一口气。
情绪缓过来之后,她才给余哲发去回复:“你帮我问问蔡思晏,今晚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?”
余哲很快发来回复:“她说可以。”
几秒钟之后,余哲又发来一条:“她说,今晚可能会带个朋友来,问你介不介意。”
“……”
颜双霎时间心跳飞快。
她就知道!
蔡思晏独自一个人,怎么可能这么精准地抓住胡阿姨的痛处,扮猪吃老虎地借力将胡阿姨及其党羽赶出苇席董事会?蔡思晏独自一个人,又怎么可能获取到那么关键的文件?
她背后一定是有高人相助。
不可能还有别人了!
颜双激动得双手颤抖,连忙给余哲回了一条:“当然可以!”
旋即,她又给刘丹扬发去一条消息:“今晚约了蔡思晏一起吃饭,她说还要带个朋友——你要不要一起来?”
不到片刻之后,刘丹扬便发来了回复:“席锐夫这是在耍我们?”
颜双扑哧一笑。
不知怎的,胸腔里的一颗心还是跳得厉害,隐约有种喜忧参半的不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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