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那次开门见山之后,卓佩佩继续与公婆维持着表面的和平,原以为悠闲的贵妇生活可以照旧,哪知她的消极抵抗还是引起了宋平的不满。
宋平不声不响地做主将她年幼的女儿送去了一所私立托儿所,害得她一两周才能见到女儿一面。此外,宋平当真兑现了当时训斥她的话——他迫使卓佩佩从私房钱里拿出一笔来,用以赔偿上次发脾气打碎的名贵花瓶摆件。同时,宋平还开始限制卓佩佩的信用卡额度,使她连最喜欢的逛街买东西都不能痛快,常常左支右拙,不得不在心仪的衣服和手提包中艰难抉择。
这天,卓佩佩在专卖店里一连试了五双新上架的高跟鞋,只觉得每双都各有各的好看,却也心知自己当月做家教的薪水还没到账,信用卡所剩的额度更有限,顶多只能买下一到两双。
当她站在镜子前踌躇不定的时候,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沉稳的男声:“都买了吧。”
她回眸时,第一眼只看到一只刷卡的大手。
这个男人的面容似曾相识。
卓佩佩很快想起,这个男人曾在本地的财富杂志上出现过,是一个最近刚搬来本地大展拳脚的商人,似乎背景颇有些复杂——具体名字叫什么,她倒是记不清了。
“这……这位先生?”卓佩佩一怔,“你这是……”
“还有什么喜欢的么?”那男人回过头来,向她扬唇一笑,“我帮你一起付了。”
卓佩佩愣怔片刻。
她认出了这个眼神。
这是男人看到猎物时的眼神。
自从和宋子湾结婚之后,她收获过艳羡,收获过仰慕,收获过谄媚……可唯独许久都不曾再看到过这种狩猎者志在必得的眼神了。
心跳骤然加快了许多。
“这家店的鞋我全都很喜欢,我的码数是38码半。”卓佩佩被喜悦冲昏头脑,也顾不得眼前这人姓甚名谁,只是扬起下巴望向他,如挑衅般的魅惑一笑。
那男人笑了笑,当即转头对店员说道:“店里所有38码半的鞋,全都给我包起来,送给这位宋太太。”
“你知道我?”卓佩佩挑眉。
“我们上周在晚宴上见过一次,是你不记得我了。”那男人望向她,轻轻一笑,旋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她手里,“忘了自我介绍——我姓闻,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卓佩佩抬眸看了那男人一眼,目光缓缓转到了手里那张白底烫金的卡片上。
“皓文集团董事长兼总裁,闻利雄。”
卓佩佩一向倾慕强者。
近段时间以来,她利用做家教的机会,曾暗戳戳地向苇席集团的席总裁送过好几次秋波。
这倒也不是在蓄意报复宋家人,只是因为这位贵为本市首富的席总裁,生得高大威严、气度不凡,为人也是杀伐决断、手段高明,完全就是卓佩佩一向喜欢的类型。如果能和他发生点什么故事,对于卓佩佩来说,也算是足以弥补这几年的寂寞。
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想要做一些努力,好让自己这美艳的皮囊不被浪费在无情的岁月里。
席总裁并不是笨人,有时也会回应她暧昧的措辞,甚至还在她的暗示下,单独请她去喝过咖啡,但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表示。
卓佩佩不知道席总裁是不是在顾虑或者权衡什么。
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找机会向席总裁挑明自己“同妻”的身份,先前还有所松动的席总裁忽然又变成了一块雷打不动的硬石头。她好几次想尽办法挑逗暗示,席总裁却都不再接茬了。
真是个高深莫测的伪君子。
在丈夫宋子湾和席总裁那里接连受挫之后,卓佩佩几乎一蹶不振,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早已人老珠黄、容颜衰退。
可她此时明明才二十多岁!
“如果当时没有遇到我,你会和席纬那个老狐狸在一起么?”
这天清晨醒来时,闻利雄从背后抱着卓佩佩,哑着嗓子问道。
“才不会呢。”卓佩佩想了一下,娇嗔道,“我最讨厌伪君子了!还是你比较有意思。”
“我怎么有意思了?”闻利雄笑着问道。
“哪会有人初次见面,就给陌生人买下一整间专卖店的高跟鞋?”
“我都说了,那不是初次见面。”闻利雄笑道,“我之前就在晚宴上见过你,只是你压根没注意到我这个糟老头子。”
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这句话,但每次听到,卓佩佩心中还是很受用。
他对自己不是一时兴起。
他是老早就注意到了自己,处心积虑地靠近的。
她的花样年华总算不曾虚掷,总算也有人能够一眼看到她的美丽,甚至为了她煞费苦心。
“你哪里是糟老头子了?”卓佩佩转过身来,把头埋进他的怀里,“我敢打赌,喜欢你的女人肯定不少的!”
“我的每个女人,都是我自己下功夫追来的。”闻利雄轻轻一笑,倒是十分坦荡,“我也知道,我既不高也不帅,外形上跟席纬那些人没法比的。但是,有一件事我倒是很自信——不管我想要什么东西,它迟早都会是我的。”
卓佩佩对这狂妄的口气丝毫不以为忤,反倒觉得他愈发迷人了。
“和我在一起,你会不会害怕?”卓佩佩仰头望着闻利雄,嘴角噙着笑意,“……你怕不怕宋平?”
当时,刚在商场里结识闻利雄没两天之后,卓佩佩就在家里再次见到了他。
那天闻利雄和其他宾客一样,提着名贵的烟酒和补品上门,坐在客厅里和宋平夫妇客气地寒暄了半晌。卓佩佩进门之后,就像面对寻常来宾一样点头打招呼,闻利雄也回给她一个礼貌的微笑,俨然像是两人之前从未见过似的。
直到宋平摆出大家长的官威,使唤卓佩佩给客人添茶——闻利雄伸手接过茶杯时,手指佯作不经意地扫过她的手背,望向她的眼风里才透出几分暧昧。
这种在公婆眼皮底下暗送秋波的戏码,让卓佩佩兴奋莫名。
一来二去,她和闻利雄便越玩越大,终于逐步发展成了定期出来开房的情人关系。
“啧,怎么能对自己的公公直呼其名呢?一点都不尊敬。”闻利雄调侃道。
“那个老东西,我肯叫他名字就已经很不错了。”卓佩佩冷笑道,“你是没看到,每次上门送礼的人刚一走,他就眼巴巴地清点起来,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守财奴,猥琐得要死。”
如今的卓佩佩,经过了好几年的相处和观察,早已撕破了最初的幻想和崇敬,眼里看到的只有公公身上每一分不加掩饰的不堪。
闻利雄哈哈大笑,片刻以后才稍敛神色:“我们做生意的,每到一个地方,都需要拜码头——你公公宋平就是本地最大的码头,但也不是唯一的码头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如果我们的事真被他发现了,那也没什么好怕的,大不了我就再去打通别的关系。”闻利雄略一挑眉,“总不至于为了他就不敢碰你的。”
卓佩佩心花怒放。
这个勇敢到自大的闻利雄,简直就是她的盖世英雄。
她对闻利雄的感情,起初有不少无聊取乐的成分,也有空闺少妇急于想证明自己的野心在里面。但是随着日复一日的相处,加上在公婆眼皮子底下玩的那些小把戏,卓佩佩愈发为闻利雄这个人的魅力所折服。
虽然他貌不惊人,但确实有独特的本事,很知道怎么收割女人的心。
不久之后,当闻利雄提出让她帮忙去设一个局的时候,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。
这场局的目标是琉盛集团的总裁,刘子维。
她虽然给刘子维的儿子做了一段时间的家教,但是对刘子维这个人并不算太熟悉。她只知道这个男人生得很英俊,每日收拾得干干净净,身上总带着几分脂粉气。卓佩佩自小在县城长大,她见过的几个脂粉气重的男人,都是长辈们口中的“废物”、“软饭男”。
因此她一向对这类男人避之唯恐不及。
根据闻利雄的描述,刘子维也不例外——他从父辈手中继承了偌大的家业,但是却不善经营,如今年年靠着变卖资产来维持账面好看。闻利雄看上了他手中半死不活的家业,决意要夺过来把它“盘活”。
用闻利雄的话来说,这是在做善事。
卓佩佩对闻利雄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,哪怕有的话听上去像极了狂妄的歪理。
当她顺利地挽着刘子维的手臂,将他带上闻利雄事先打点好的那张赌桌的时候,她心中除了“幸不辱命”的得意,倒也隐约蔓延着几分愧疚。
这几分愧疚倒不是对刘子维的,而是对他那个单纯的儿子刘丹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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