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又没受伤,怎么运功疗伤?”少年不禁失笑,“你从前学过武功么?”
琅芳诚实地摇摇头。
“最近外头不太平,这附近光天化日都有山匪胆敢劫镖。”那少年缓缓说道,“你若有兴趣,明日我且教你几招逃命防身,也算报答你的救命之恩。”
琅芳大喜过望,双眼放光地望向那少年:“那真是太好了!”
见到琅芳诚挚欢喜的神色,那少年亦轻轻莞尔。那俊美清冷的面容上泛起浅浅笑意,宛如一朵缓缓绽开的青莲,便是窗外的皎皎月色也不足以与之媲美。
琅芳再次看得有些失了神。
当晚琅芳把自己的床让给了那尚未痊愈的少年,自己从院子里搬了张躺椅,在卧房的小隔间里草草睡下了。
第二天起来,父亲照例一大早去私塾教课,独自在家的琅芳便催着那少年兑现诺言,赶紧教她几招炫目的武功。
那少年哭笑不得,任由她拖着到了院子里,稍事伸展之后,他便教琅芳扎开一个马步。
“这个蹲坑的姿势需要保持多久?”琅芳不安地问道。
“你放心。我不会让你像武当少林的弟子那样,原地不动练好几年的基本功。”那少年一眼看穿琅芳的担忧,笑道,“你先扎稳下盘,我教你一套入门的步法。你若是聪明的话,短短两三天便可学会。”
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我给你做一次,你可看好了。”
那少年提起黑色长袍的前襟,单脚踏出,不过片刻工夫,身影便如同疾风闪电,在整个院子里环绕一周,迅速又回到了原点。
若不是他腰间的玉佩还在微微摆动着,琅芳简直以为刚才是自己眼花。
“太……太快了吧?”琅芳目瞪口呆。
“你若是掌握了五行八卦、记得了步法顺序,其余的便是熟能生巧了。”那少年笑道,“可惜我身体未愈,不能一直给你演示。我可以一步步地给你口述,你照着我说的做。等走完第一遍,我再给你解释其中的关窍。”
琅芳这才想起眼前这少年还负着伤,她不禁有些赧然,连忙从旁抽了张小板凳,对那少年说道:“瞧我这记性!你快坐下休息,让我自己练习就好。”
才一个上午的工夫,琅芳便进展神速,已经远远超出了那少年最初的预期。
那少年望向她的目光,从最初的温柔耐心,变成了带着几分惊喜的审视:“姑娘,没想到你竟有这般悟性!不早些开始学武真是可惜了。”
“我现在开始学,已经晚了么?”琅芳问道。
“倘若你不是立志成为绝顶高手,现在开始倒也不晚。”
“那要如何才能成为绝顶高手?”琅芳疑惑道,“你算是绝顶高手么?”
那少年轻轻摇头:“我至多只能算是个二流角色罢了。”
“没关系,人生还长呢!”琅芳在习武路上初尝甜头,不禁有些野心勃勃,“我从现在开始慢慢学,假以时日,总能练成绝顶高手的吧?”
那少年扑哧一笑:“先别想那么远了。学会了这套步法,便足够你称霸这清溪镇的了。”
琅芳一面低头熟记方位,一面问道:“这套步法叫什么名字啊?”
“寒江踏雪。”
那少年原本说,若是琅芳足够聪明的话,两三天的时间便可将这套步法学会。
眼下不过短短的半天工夫,琅芳的进展就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。在琅芳的追问下,那少年便又将这步法的意境、原理、来由逐一阐述给她听,加深了她的领悟。
两人讨论了大半天,琅芳忽然后知后觉地问道:“对了,我一直忘了问,你叫什么名字?”
那少年闻言轻轻挑眉,颇有几分“你终于想起这个问题了”的意味。
“姓张名巽,你叫我张巽就是了。”
“巽……”
“方才教你的五行八卦,这么快便忘了么?”张巽笑道,“巽,便是风的意思。”
“这么有意境的名字!”琅芳眼波流转,微微一笑,“我叫谢琅芳。琳琅满目的琅,刹那芳华的芳。”
“谁为你取的这个名字?必不是个俗人。”
“我母亲取的,她读过不少书。”琅芳说道,“听说我母亲以前是金陵城里的大家闺秀,跟我父亲私奔来到这里的。只有我是在这清溪镇里土生土长的柴火妞,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。”
“你父母来自金陵?”张巽一怔,“难道……你母亲姓王?”
“你知道我母亲?”琅芳讶异。
“全金陵城的高门望族,有谁不知道你母亲呢?”张巽笑道,“原来你竟是王家与谢家的女儿,这般与你遇上,倒也真是奇缘。”
不等琅芳再发问,张巽便说道:“既然是故人之女,又这般聪慧,不如我再指点你两招武功——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
琅芳当即大喜过望:“这自然求之不得了!”
“你可有什么称手的兵器?”
在张巽发问之后,琅芳在家中里里外外翻了个遍,把柴房的木门拴、马房的马鞭、耕地的锄头通通搬了过来。
“你觉得我适合用哪个?”
张巽沉吟不语。
“怎么了,是选择不够多么?”
“不是……”张巽苦笑,“我感谢你没有把厨房里的菜刀也拿出来。”
“那当然,我又不傻!”琅芳扬起下巴,“我堂堂一个美少女,挥着菜刀出去和人打架,那像什么样子啊?”
张巽不由得失笑:“那美少女挥舞锄头就很像样子了么?”
“唔……你说得很有道理!”琅芳略一思索,便上前一脚,把锄头拨到了一边去,“那我们就在其他的里面选吧!”
张巽忍俊不禁。
犹豫了一阵子之后,张巽终于在这堆杂物中挑出了稍微像样点的……马鞭。
“今日且用这个演练吧。鞭子使起来轻巧,也适合寒江踏雪的步法。”张巽说道,“我家中有一副用千年古藤制成的软鞭,我以后遣人给你送来。”
好……好慷慨……
琅芳从小在山野间自得其乐,从未有人对她这样迁就照顾——才认识短短一天,便又是教授武功,又是承诺送礼。
“怎么呆住了?”张巽伸手在琅芳眼前晃了晃,才召唤得她回过神来。
“自从母亲过世以后,父亲一蹶不振,这么多年都没有人专程送过我礼物了。”琅芳轻轻叹了一口气,说出真心话。
张巽微微一怔,片刻之后便又换上笑容:“只要你喜欢,以后我常常送你便是。”
以后?常常?
琅芳抬眸望向眼前的俊美少年。
他的目光真诚温柔,并不像是信口开河哄自己开心的。
没等琅芳回答,张巽便又说道:“不过现在还言之尚早。且看你能不能学会这套鞭法吧。”
“……”
居然还有考验!
琅芳受了激,更是全神贯注地听起了张巽的讲解。张巽虽然有些中气不足、语速缓慢,但解释起武功身法来极为耐心细致。讲到关键处他便随意比划起来,身法灵动轻盈,便宛若云端仙人。一条粗陋的马鞭在他手里,都像是仙子手中的绸缎。
“这套鞭法叫什么名字?”琅芳看得目眩神迷。
“没有特别的名字,也可以叫寒江踏雪吧。或者你给它另外取个名字?”张巽回眸一笑,“这套鞭法,是我从方才的步法中演化而来的——你没看出来么?”
这样一套美轮美奂的招式,竟然只是他的即兴创作?
琅芳怔怔地从张巽手中接过马鞭,只觉得一颗心怦怦乱跳,分不清是兴奋还是崇敬。
在张巽的耐心指点下,琅芳不过花了一个时辰的工夫,便将这套鞭法与上午学到的步法融会贯通,甚至还临时发挥出了腾挪转变,玩得不亦乐乎。
张巽再度惊叹于她的天分,对她的几处发挥赞不绝口。
“你在转角处的那个侧身,改得很漂亮。这样一来,对手更加料不到你会往哪个方向转弯,便更难抓住你了。”张巽一面称赞,一面站起身来,“不过你在此处的步法略显凌乱,没有按照五行八卦的规律去走。碰到寻常对手还不打紧,若是碰到个擅长走位的高手,一眼看出了你的破绽,顷刻间便将你绊倒了。”
“那我该怎么做?”
“这样……是不是好些?”
张巽一面说着,一面模仿着琅芳刚才的身形走位,到了拐角处时,他像琅芳一样临时改变身法,脚上的步法却一如既往,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般分毫不乱。
“这个好得很!我需要记一下!”琅芳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。
张巽微微一笑,停下脚步正想说些什么,忽然间呼吸变得浊重起来。
琅芳起初沉浸在对步法的领悟中,还未察觉到张巽的异常,待她回头想向张巽提问,却见他一手扶额,眼神逐渐涣散,整个人霎时间便如玉山崩坏般栽倒下来。
琅芳上前两步试图搀扶,却被他修长的身子迎面压倒在地。
“喂!张巽!张巽!你怎么了?”
坐倒在地的琅芳试着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,却听不到他有任何反应。
此时此刻,二人近在咫尺。张巽耳后发间隐约传来几分清新的青草香气,惹得琅芳竟有一瞬间的失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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